刘永定:漫长的探索 全新的阶段

发布时间:2018-10-09 阅读:1440次


刘永定,作为国内知名水生生物学和环境生物学专家,亲身参与、见证了滇池等河湖水质的改善,也在近20年的实践中不断深化、完善对于水环境、水生态的理念和认知。


在城科会水分会日前举办的年度报告编制研讨会上,他借用人生的三境界总结回顾我国水环境、水生态工作的发展历程:建国前的零星探索属于“懵懂”阶段,是“独上高楼”;而从第一个到第12个五年计划的这65年,是“衣带渐宽终不悔”的探索阶段;而从2015年之后,则是“蓦然回首,灯火阑珊处”。随着“水气土”三个十条的出台实施,特别是今年关于全面加强生态环境保护 坚决打好污染防治攻坚战的意见,体现了科学精神,理念、认识、行动进入全新的阶段。



“我们的探索期非常漫长,并不是主观上滞后,而是因为污染和治理的进展都与经济社会发展阶段密切相关,是为后者所决定的。”


从九龙治水到三水共治

刘永定说,我们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开始规模性地开展水污染治理,但一直处于跌跌撞撞地研究摸索阶段。“不仅是在工艺技术的选择上没有共识,对河湖生态的认知和实践也曾经历过偏差,比如河流渠道化,建设三面光,以排水为目的,污染治理和生态割裂等。”


而在管理上,也曾长期处于九龙治水的状态,在水环境治理上缺乏系统规划和设计。“不同的脑袋有不同的指挥棒。不同部门从自身职能出发,从局部出发,有不同的考虑和做法,各有局限。”他说。


比如水利部门的思路是从防洪,农田、工程水利,到环境、生态、智慧水利;而城建部门则是专注于以厂网、设备、工艺为主的污水处理体系;环保部门是强调总量控制、达标排放、环保督察;农林则是从湿地、荒漠化、生物多样性等方面着手。


而从“水十条”开始,“五水共治”,到总书记提出“ 三水共治”,一系列宏观政策体现了科学精神,从上至下,从中央到地方,对水污染治理、水生态修复、水资源保护这三个密不可分的工作内容开始统筹考虑和安排;


而河长制、湖长制从试点到制度确立,是为流域综合治理提供体制机制上的保障;近年来开展的黑臭水体治理,海绵城市建设、长江大保护等行动,则是新型环境治理体系的实践。

 

从两难到双赢的关键期

刘永定表示,从上世纪中期开始,我们国家对污染和治理的认知曾经经历过不同阶段。比如认为社会主义不可能产生污染,不走发达国家先污染后治理的道路等。如今,各界都认识到:中国从农耕社会向工业社会迈进的过程中,资源环境代价是比较高的。人均GDP没有积累到一定水平,就没有污染治理的经济基础,无法支撑环境质量的改善。


依据人口资源经济绘制的胡焕庸线,在新的发展阶段提示了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质量的相关性。经济发展、人口密集的中东部正是污染积累、生态退化最为严重的区域。


而在环境倒U形曲线即库兹涅兹曲线上,我国目前仍处于爬坡阶段,经济持续发展,主要污染物排放临近拐点。这一阶段同时也是避免环境与经济两难困境的窗口期、机遇期、攻坚期。


▲ 库兹涅兹曲线,来源:网络


刘永定表示,这条曲线有两个走向,一个是所谓的两难,也即著名的“拉美病”,治理失控、经济衰退同时发生。而另一个则是在资源环境代价可控甚至降低的情况下,经济社会继续发展的双赢。


“现在属于从两难到双赢的关键期。也是当代中国面对的时代命题、和历史责任。”刘永定说,“我们在爬坡的阶段,如果能同时实现环境的改善,将有很大希望。我们更多的蓝天就是个证明。”


治水根本在于治人 打造低通量系统

“现在国家在加大力度进行落后产能淘汰,关停并转,结构调整,尽管会对当地经济产生一定冲击和影响,但是非常必要。”刘永定表示,治污的根本在于治人,要从根本上调整生产生活方式。


“既要推进污染治理,更要推进产业结构调整,构建资源节约型的生产生活方式是保护生态环境事半功倍的途径。”他指出,要建立低通量系统,避免高通量系统,即源头大量的资源能源消耗和污染物排放,末端进行高投入的污染治理,这种模式付出的代价太大。


“把城市水环境水生态看成是以流域为单元的生物地球化学循环。污染物的形态和位置一旦得到矫正,其性质也会发生改变。”他解释说,让污染物内部循环,发掘可用资源,尽可能减少向环境、向水体的排放。这是城市水环境、水生态需要解决的一个本质问题。


这是各级河长、湖长职责的重中之重。刘永定强调,河长要发挥统筹协调的角色,从经济生活发展方式的角度,考虑产业结构、资源利用,从污染的产生转化等方式入手,统筹安排水污染防治工作体系。“如果只是单纯地在末端控制污染,工作很难做到位。”


河湖治理的系统论和阶段论

“滇池水质现在企稳向好,藻类的压力甚至比太湖都要小。按‘阶段论’的思路和流域综合治理的技术路线,循序渐进,步步为营,是切合实际、扎实推进的可行之路。”


1995年,时任中科院水生生物所原常务副所长的刘永定,来到昆明领衔滇池水华蓝藻的研究工作。近20年的研究实践,他逐步深化对湖泊富营养化机理演变的规律认知,建立起“浅水湖泊生态系统的多稳状态现象与演变阶段划分—稳态转化体系”,先后参与了昆明、上海、佛山、贵阳、太原、福州等地的河流污染治理工作。


▲ 滇池风光,来源:视觉中国


“水环境治理的阶段论不仅是策略更是规律。”刘永定表示,江湖流域系统属于有组织的复合系统,遵循各态遍历定律,治理恢复是一个长期、复杂的过程,需要循序渐进的耐心,长期投入的决心。面对流域环境-生态开展治理修复,最重要的就是结合系统的结构、行为和功能结合,即确定其SBF框架。


从滇池来看,变化进程可以分为黑臭阶段、藻型浊水稳态、藻—草共存阶段、草—藻共存阶段、清水稳态等五个阶段。经过近20年的不懈努力,目前,滇池已迈过黑臭阶段,过渡到藻型浊水稳态,并朝着藻—草共存阶段(藻占主导地位)的区间滑动。其中,中间三个阶段的治理需要控污与生态修复并举,才能真正实现滇池整个生态系统的良性循环。


刘永定说,从这个角度看,黑臭水体只是河湖治理的第一阶段,考核指标也比较单一。而现在有的地方为了短期内达到考核,采用了很多奇特的招数,是很不可取的。


与此同时,生态系统变化和环境变化是同步发生的,应警惕“伪生态”、“半步生态”的思维,不应把生态仅仅做成绿色景观,也不应停留在中间阶段,而是根据不同地区的不同特点,建立多元的生态评价体系。


在技术方面,他建议,要尽快建立国家环境生态基础数据网库。作为国家基础建设的一部分,专门立项成系统地甄别和汇集数据,授权共享,制定行业数据采集、使用、管理规范,要立法保障。“现在开展河湖环境研究治理,数据方面的基础薄弱是空白是普遍现象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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