克洛基的飞船已经抵达蓝星上空，他开始降落，准备完成任务。

“那里怎么还有人居住？”一座矮房子，在荒原中格外突出。克洛基打算停在房子旁边。

显然房屋主人也发现了飞船的来临，穿着一身破旧的防护服站在门口观望。

“老人家！蓝星人都搬去水球了，您怎么还在这里？”

“你，你是Z国人？！”老人一脸难以置信。

“我是！”克洛基也激动地上前握住了老人家的手。

老人把他请进房间，递给他一杯水。

嘘寒问暖之后，克洛基道明来意：虽然几年前蓝星人由于生态原因搬家到水球，但仍然思念故乡，故每年指派一人来蓝星检测生态状况，随时打算回归故乡。

这次派来的克洛基刚满十八岁，还不曾来过蓝星。

“蓝星的水都耗尽了，想恢复可不是近期的事啊。”老人微微抬起头，“我还小的时候，蓝星气候适宜，地表水的蒸发量与大气降水量保持着动态平衡。当时星球表面有七成是水，虽然淡水只占了2.7%，其中还有86%的淡水在冰川等人类无法开采的地方，但人们合理利用，倒也生活自在。那时蓝星上还有大量森林，它们能调节气候，使当地更加温暖湿润，生产量高，还能涵养水源，谁料短短几十年，就变成了这样。”

克洛基有些吃惊，“老人家，您还知道这些呢！”

“是啊，我原先也是个生态学家，也试图挽救过蓝星。”老人叹了口气继续说道：“咱们面前那条小水流，原来是我国的C江啊！可随着石油、重金属、有机物、医用废水的倾倒，成群的水生生物死亡：死亡的植物不再产生氧气，导致鱼类缺氧而死，而死后的动物被微生物分解，再加上排放的污水中氮、磷、硫含量高，水体富营养化，臭成一片，人们饮水来源已出现危机。喏，这张就是当年拍下的图，赤潮。”

“那人们不做些什么吗？”克洛基有些难以置信。

“只靠某些人的付出，远远不够。总有大批黑心商人为了眼前利益向湖泊海洋倾倒废水，不仅让海洋动物绝望死去，沉积的污染物还渗透到地下水中，害惨了那些喝了污水的人。曾经的水俣病就是水里的汞从鱼传给了猫，导致猫纷纷发疯痉挛，跳海自杀，后来人也开始患病，死了好些人呐。”

“就这样，人们搬去了水球吗？”

“你看看这两张照片，从湛蓝的星球变成这番田地，人们做的贡献可不止上面那些。”

克洛基看着墙上那些照片，不是滋味。“那这是什么？”

“那就是另一个污染了。当年塑料材料兴起，但大量塑料完成使命后被抛于自然，成了持久性的污染物。有些塑料由于风化变成了粒径小于5毫米的颗粒，又叫微塑料。”

“哦，这个我知道。微塑料和塑料飘在水中，被动物食用后不仅会划伤其消化道，还由于无法被消化而造成动物饱腹感，导致动物不再进食而亡。另外，微塑料还有毒理效应，会使动物的生长、繁殖、灵敏度甚至基因表达受到严重影响。”克洛基忽然想起所学知识。

“对，塑料还会反射阳光，影响浮游植物的光合作用，此外，微塑料自身毒性或吸附在微塑料上的有害物质，还会危害到植物叶绿体的含量。说到吸附，微塑料较大的比表面积对微生物的生物入侵，也起了作用，同时吸附在它上面的污染物进入生物体还会发生协同效应、无关效应等，加剧了毒害。”

“我们老师也讲过，水体动植物的死亡会使水体环境恶化，加速未死亡的水生生物死亡，这是一个恶性循环。”

“对，水体的污染会越来越重，那些有害物质顺着水、顺着食物链便慢慢富集，最终给整个生物圈带来严重危害。”老人叹了口气。

克洛基不知道怎么安慰老人，就提议出去走走。

两人穿上防护服，来到水流旁边，老人介绍说，自己的水源就是它。

“可它的水质太差了，早就超过了Ⅴ类水质。老人家，你会生病的。”

“看来你是看到墙上的水质标准了。水质就是水的质量，是水中含有的物理、化学、生物成分的总和。”老人叹了口气，“就是因为污染，Ⅴ类水质的比重越来越大，但仍有人执迷不悟，不仅污染我们饮水的重要来源——地下水，还排放有毒气体污染了大气，搞坏了降水。你听过酸雨吧，它就可以杀死水体浮游动植物，造成鱼类食物短缺，从而影响水体生态。之前说到的森林本来可以储存、净化地下水，还能吸收大部分有害气体，可惜人们拥有的森林已是少之又少。”

“本来我国人均用水量只有世界人均的四分之一，可大多数人没注意到这一点，肆意浪费水源，无视没关上的水龙头，看着哗哗的水带着蓝星人走向灭亡。”克洛基也动情地说道。这是他从小听爷爷念叨的句子。“我爷爷是个商人，发家后有了自己的别墅与泳池，喜欢奢华的他时常为泳池换水来保持清澈，可只有现在离开了蓝星，他才开始后悔当初的愚蠢啊。”

“对。为了开发水资源，地下水位降了，冰川被融化了，就在蓝星人搬走的前几年，甚至工业污水都被视为珍宝。”

“所以人们就坐等水源枯竭，然后搬家吗？”

“其实之前我们也研究过很多方法，但也只是着急的人更加着急，无知的人更加不珍惜罢了。”

老人叹了口气，继续说道：“因为地势多变，人类活动范围不同，蓝星上的水在陆地上的分布很不均匀。由于气候影响，许多地区降雨量相差悬殊，水对于调节温度湿度又有很大作用，不同地区气温不同，不仅会打乱各物种的物候，也影响了植物对水分的利用：气温过高则水分的蒸发和蒸腾量可能大于降雨量，造成干旱；气温过低则土壤水分冻结，植物不能吸收，也形成生理性干旱。所以我们需要因地制宜地处理各地水问题，帮助生态环境恢复，这也增加了工作的难度。”

老人指了指眼前的“河”，说道：“就单说水源净化吧，水体有一定的自净能力，微生物可以分解水中的有机质等，水中的无机物也会被植物适量吸收，再加上日照、稀释、沉降、氧化等物理过程，水体可恢复到原先状态。”老人思考了一下，继续道：“但治理河道等水体生态系统，我们还要知道当地流速以分析污染物扩散能力，以及太阳辐射、温度对污染物化学转化的影响等。”

“但后来我们发现了离我们不远、更适合居住的水球，于是抛弃了蓝星住进水球。”克洛基沉默了一会，像是在为蓝星人找借口似的说道：“他们可能想给蓝星充足的时间自我恢复吧。”

“应该说，我们保护水的行动开始得太晚了。于是在发现水球后，蓝星人就开始准备这场搬迁，只有我这老顽固想改变现状。”

“咕……”克洛基肚子的叫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。

饭后，两人休息片刻，老人就陪同克洛基开始了任务。

“原来蓝星的灭亡，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水啊，没想到它这么重要。”

“那当然，生命起源于水。从《山海经》开始记载女娲补天、大禹治水，到‘所谓伊人，在水一方’的美好幻想，再到我们Z国各大传统思想，都蕴含着水的影子。”

“是吗？您刚刚说的那些，我都没听过，您给我讲讲吧！”

“这你算问对人了，”老人瞬间来了兴致，“水在老祖宗眼里，是溪流的柔和、大海的刚强和上善若水的智慧的化身。你看。”

克洛基顺着老人的眼神看去，一本电子书出现在防护服的显示屏上。

“哇！这书写得真美。”克洛基沉浸在水的韵味中不能自拔。

“是啊，我因为水韵喜欢上了它，因为水的重要而决定保护它。”老人翻看着自己写的文字，满眼的温柔。

“嗯！水确实重要，您看，这是我上课的笔记。”

“当然这只是一小部分，不过正因为课堂上学到了水对生态的重要影响，我才决定跟你一样从事科研呢。”

克洛基一下子来了劲头，用自带投影仪放出了照片。“这是我家，从小我就喜欢摄影，想把她的美丽全拍下来，您看……”

老人热泪盈眶说道：“以前的蓝星，就是这般美好啊！”

“估计大家接受了因为不珍惜水源，而被迫离开故乡的教训，现在实行了水规划，将水与社会经济需求相结合，以流域为单位，科学地在相应水域规划特定功能，并使其发挥最佳效益，还把水生态列为一门课程呢。我们在水球上的家，家家户户都像是一个小生态系统，废物废水循环利用，污染气体的排放也有严格把关。”

“那他们应该不敢破坏生态了吧。其实再多的措施，都不如每个人少浪费点水，别随手扔垃圾啊。”

“那当然，我从小就生活在山清水秀的地方，社区里面几乎都是草坪池塘，有的地方还能看见参天古树呢……老人家？”

老人这才回过神来，缓缓说道：“你说，蓝星水球挨得这么近，环境又相似，会不会是亿年前就有个超级文明，他们也因为生态原因，不得已为自己再造了一个家园。而后人们又渐渐因为发展科技和经济，放弃了生态。于是也不知道是蓝星人还是水球人，就一直徘徊在这两个星球之间，充满敬畏地来，失望透顶地走，而我们这一次大规模搬迁，可能只是这宇宙见证的微不足道的一次。”

“这……”克洛基不知道说什么。

这时，宇宙飞船的提示音响了，克洛基该回去了。